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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镜面(一)

破碎镜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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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大概已经是凌晨了。

薄薄的窗纱盖着波浪形状的辉光,一动不动。

一丝流光从纱隙间脱颖而出,洒在了绸白的床被之上。

我似乎很久都没有像这般平静过了。

房间里寂静无声,甚至连窗外飒飒的风声都显得过于喧嚣。

顺便一提,窗外的风声我本该是听不到的,因为这间房间的隔音效果好的出奇。

不由的警惕起来。

......

小腹的位置...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感,努力的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这才意识到了自己重伤的事实。

原来如此,这绸白的床被应该就是病床了吧。

印象中的我在放手一搏之后被林布朗的流石贯穿了小腹,而那时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是浅井先生吧。

那么这里应该是隶属于魔术协会的医院了。

如果说一个废旧的木箱子却拥有钢铁一般的坚硬程度,那么其中一定掺杂着魔术的干预。

虽然我并不懂魔术,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这间病房,勉强算的上是简朴了。

“吱~”

门口传来了刺耳的响声,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本能的想要坐起身,却感觉到浑身乏力。

男人略过了我,径直走向窗边,不知在摸索些什么。

“明明感觉到结界消失了,可实际上却是完好无损的状态。”

那人转过身,流光染亮了他那乌黑的短发。

“果然和浅井猜的一样呢。”

果然和我猜的一样呢,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巧合了吧。

“你是魔术协会的人?”

话刚问出口,就发现对方皱起了眉头。

“我只是一个医生。”

有种刻意强调的感觉。

看来魔术协会的社会关系并不是那么单纯呢。

这位医生多半是一个自由人了,按魔术师的隶属来分类的话。

“浅井和我说过你的情况了,原本我是不接受与魔术协会有关联的病人的,这一次算是破例。”

“是因为浅井先生么?”

“是因为动机,我又不替那家伙干活。”

医生打了个呵欠,脸上刻满了倦怠的直感。

“我只是替浅井来警告你的。你身上的伤算不上多严重,但仍然需要静养一段时日,即使你拥有能让身体快速恢复的能力,也最好不要使用,人类的身体是一个完整的系统结构,拥有一定的平衡状态,若是用非正常的外力打破了这种平衡,很有可能会造成难以挽回的结果。”

看来他并不像表面上的那般冷淡呢。

“如果只是单纯的做整体规模的‘加速’呢?那样就不至于打破系统内部的平衡了。”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他的语气忽然强硬起来,似乎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我沉默不语。

或许我真的能达成为自己的身体‘加速’的可能,但老实说,我还没有做好那种程度的心理准备。

“你现在躺在这里,出了什么问题就得由我来负责,逞能无所谓,但在逞能之前,最好先考虑一下是否会给别人添麻烦。”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的口气稍微缓和下来。

“魔术协会已经害我丢掉一份工作了,如果连这份工作都没了,那我就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人了。”

医生抱怨着离开了病房,临走前还提醒我手机放在床边的台柜上。

听到了窗外呼呼的风声,甚至连窗玻璃也在颤动。

看来他临走时将结界解除了。

......

这么说来,这个结界是为我而设的么?

浅井先生未免有些太小瞧我了吧,即便醒来之后发现身处于陌生的环境,我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毕竟我不是什么冲动的人。

从台柜上拿起手机。

......

......

......

这才发现我已经昏迷三天了。

...冷静的点开通讯录,拨通了一个号码。

冷静的,大概吧。

1

“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柏云晴对我的到来表现出十分诧异的样子,这样的表情还真是失礼呢。

“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可问题是,现在是晚上九点整,你这妹控不应该在家陪自己的妹妹么?”

我冷哼一声,复杂的心绪梗在心头。

“那也得轮得到我才行。”

这世间最可笑的事,莫过于被自己取代了位置。

“我靠,不会吧!你妹妹才十三岁诶!”

我已经没有心情去吐槽他了。

“抱歉,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仿佛在示弱一样,我从来没有过用这样的口吻与人对话的经历,但这是我此时此刻的真实感受,无力感充斥着空荡荡的内心,像漂泊在海洋上的纸船,无所凭依。

可笑的是,离开了孤岛的小纸船,根本找不到可以停泊的地方。

抱着赌博般的幼稚心态,却迟迟不肯敲响柏家的门。

如果再一次被拒绝了,那么这世界便不再有我的位置。

可是我又能怎么做呢?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该如何打赢一个注定比我强的家伙呢?

如果真假美猴王的故事在真相之前就分出了胜负的话,失败的一方必然会被取而代之吧。

如果用手牌来作比较的话,就相当于牌面相同的明牌之局,可对方依然藏着几张暗牌一样,雪上加霜的还有失去先手的现实。

如果看作是竞技棋局的话,后手模仿棋必然只能错失机会。

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生存游戏,没有胜利条件,没有时限,却有着数不清的失败结局。

偏偏在这种时候,我的妹妹和我的敌人站到了一起。

用尽平生建立的地基,被轻而易举的拆毁了。

......

“我陪你出去走走吧,在我家的话,可能会有些束手束脚的。”

柏云晴轻轻叹息着,略显尴尬的撇开视线。

“那什么,你又不是只有一个妹妹,还有我呢。”

他是这么说的。

要说今晚的夜空有什么特色的话,那一定是虚无吧。

硬要说有什么遗憾,也只剩下还能看到月亮的事实了。

偶有阴云滑过,为孤独的圆盘盖上一重阴影。

“今晚的星图大概是看不到了。”

没头没尾的感慨着,除此之外,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那种东西,假的比真的要更迷人。”

柏云晴的回应似乎别有意味。

“如果要你来选择的话,你是喜欢童话般的外衣?还是简朴而真实的质感?”

当然是实感,如果没有实感的话,就无法感到安心。

“质感,眼睛有时候并不可信。”

“是啊,眼睛有时候是会骗人的。”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

听到了涓涓水流的声音,在经过直桥的时候。

情不自禁的停下了脚步,身后就是车水马龙的喧嚣声。

柏云晴也顺势倚在了石制的护栏上,与我的朝向相反。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即便同为挚友,也无法改变彼此的志向。

我喜欢自然,而他向往城市,或许终有一天,我们也会走向陌路吧。

“人类和自然可以共存么?你觉得。”我问。

他没有即时回答,就连呼吸声也被杂音覆盖掉了。

我想必然是无法共存的吧,不然面前的水流便不会日渐枯竭了。

这里本该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能不能共存我不知道,但我清楚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或许在某种程度上,魔术师和人类也是相同的关系。

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是如此。

无论身份,无论喜好,无论家庭。

柏云晴是独生子,日常生活和谐美满。

而我则是离异家庭出身,母亲离家而去,连父亲也是任其自然的态度。

这样的两个人也可以成为朋友,想来也缺乏一些实感呢。

这或许也是我在柏家门前犹豫的原因吧。

累到不想动弹,累到站不起来。

唯独这一次,我是没有任何队友的。

真真切切的孤身一人。

或许我才是一直依赖妹妹的那一个。

不然的话,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失落了。

“问你一个问题可以么?”

“问就好啦!没必要客气的。”

能感觉到头发在风中翻飞,已经悲哀到只能依靠这种手段来寻找实感的程度。

但确实很有效果,至少已经得到袒露心声的支点了。

“假如你是唐三藏的话,你会如何分辨孙悟空和六耳猕猴?”

“如果我是唐僧的话,我会相信我的大徒弟,我知道他一定不会输。”

柏云晴是这样回答的。

或许这个例子并不合适。

“但如果六耳猕猴要更强一些呢?”

“美猴王也不是没有吃过败仗,敌人很强?只要比他们更强就好了。”

但六耳猕猴终究也只是假的,如果交战双方都是真正的孙悟空的话,那么谁胜谁负都没有意义了吧?真正影响到的就只有两个人的生死,然后胜者继续西行,败者归于尘土。

简单而言,就是被取代了,甚至没有人会记得。

就算此刻身在此处的是另一个我,也能自然的与柏云晴谈笑风生。

就仿佛我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不一样!”

情不自禁的感觉到烦躁。

这种感觉无法找人去共享。

“......我知道自己无法理解你的感受。”

他的声音有些自嘲的意味。

“或许作为朋友而言也并不合格。”

这声音仿佛针尖,刺中了心间的敏感带。

“我知道你并不像别人想象中的那般自信,但无论如何,至少我是相信你的。”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肯相信我啊。

明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相信你妹妹也是一样的心情。”

......

“就像你说的那样,眼睛有时候并不可信,但是啊,有些东西,有些看不见的东西,从来都是固执的存在着。”

......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今晚的谈话我会记得,今晚的夜空我会记得,连今晚的风我也会记得,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

......

“总有真实存在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没有必要去寻找什么证明。”

......

“做你自己就好了,不用依赖什么的。”

......

眼眶有些酸涩的感觉。

也许我只是想要撒娇而已,却在找借口停滞不前。

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懦弱。

想起了浅井说过的话,无论是魔术师,还是超能力者,本质上还只是人类。

会逞强,会怯懦。

“谢谢。”

故作镇定的说出这句话。

至少现在,我还没有做好在人前落泪的心理准备。

“我不是说过不用客气的么?你妹妹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妹妹她,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静静的在心底默念一遍,思绪如潮水般翻涌着。

如果说此前的记忆如同镜面的话,那么它在这一刻就已经破碎了。

——我还真是迟钝呢。

我与那家伙的不同之处,从相遇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要说底牌的话,我也是有的。

2

“或许我该留张字条的。”

浅井先生刻意展示着自己那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我是在挂断电话之后,才发现了他的短信。

毕竟是凌晨时分,如果打给妹妹的话,只会打搅她的休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难道你觉得打扰我就没问题了么?”

更加确定了一个事实——我想浅井先生,只是单纯的想调侃我而已。

“林布朗怎么样了?”

我决定跳过那些无聊的话题。

“移交给魔术协会了,毕竟是他们发布的任务。”

顺其自然的避开了重点。

这是他一贯的谈判风格,以退为进。

浅井先生想让别人坦白什么的时候,都会先吊足对方的胃口。

看来我的秘密是瞒不住了。

不如说也许早就暴露了。

“当我听到九言律的大概之时,也只是简单的臆测而已,毕竟传说中的时空穿梭,在现有的科学基础上是无法验证的存在。而第七拟律——时间与介之律,却提出了改变时间状态的可能性,这与我的常识是相冲突的,我不可能不假思索的去尝试未知的事物,所以也无法去验证其准确性。”

“简单来说,就是我不确定自己的能力是否为第七拟律。”

这当然是在说谎,就好比的方程的解一样,无论代入怎样的数值,都能独立的进行验证。

浅井先生和我都很清楚这一点,但他必然不会点破。

至少在我认识的人中,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在谈判中装傻的技巧了。

想让对话继续进行下去,必须要给对方铺就一条不得不走的路。

“确实不太好验证,如果穿梭到过去的话,或许就回不来了也说不定。”

“第七拟律的概念到底是什么?拟律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形式?”

我问出了最为直观的问题。

“无法正常做到的事情,并不代表它不存在;无法涉及的领域,也并不能说明一定就是悖论。拟律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形式。

单论第七拟律的话,说到底还是关于时间的概念问题。”

浅井先生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着合适的言语。

“按照你所谓的常识,时间算是怎样的概念?”

一如往常的提问解释法。

“是一种比较抽象的概念,应该说是描述物质运动变化过程的一个参数吧。”

“参数么......也就意味着并非独立存在的概念吧?”

“我想是的。”

生老病死,昼夜交替,全都存在着一定的客观现象的凭依。

“那么便容易解释了,所谓的时间概念,并非单一的存在,或者说存在着两种完全不同的领域,两个领域独立存在,呈互不干预的状态。”

“互不干预,两种存在?”

要说意外倒也不是非常意外,因为我不肯尝试的原因之一,也是由于讯息与知识的矛盾性。

“作为参数的时间概念可以算作是里时间,而独立显现的时间概念为泛时间。

要说两者有什么差别的话,不同之处便在于是否会因为意识的偏差而产生错觉了吧。简单来说,便是里时间拥有受到干扰的可能性,而泛时间是固定不变的。

第四拟律,第五拟律,第六拟律所隶属的生命三言律都可以算作是里时间态的反映,而第七拟律所涉及的泛时间是独立存在的概念。

就比如说单独提取出两个个体放置于独立的空间之内,个体之间对于里时间的判定必定是来源于两者之间的状态变化,但如果其中一方的状态变化因某种原因而形成加速或减速的变化式状态,这时候便会干预另一个个体的判断,产生‘时间偏差’的误解。

里时间来源意志与认知,具有一定程度上的主观未知性;而泛时间是绝对客观的存在,是不会因为状态的改变而发生变化的概念集合。或者说所谓的泛时间,本身就是参考绝对的规则而存在的定向产物。

泛时间分为整体泛时间与个体泛时间,正常状态下是完全相同的存在状态,但对于第七拟律而言的话,则是迥然相异的两种概念了,就好比河流与水滴的存在形式,人类无法独立阻碍河流的流向状态,却能够干预水滴的形式。他们可以将水滴从泛时间的河流中分离,并放置于任意想要放置的河段。

这就是第七拟律的本质,重置泛时间这类非自然参数的一种权能。”

因为这对于我来说是主观的切身感受,所以也更加容易理解。

“也就是说,第七拟律存在着重置未来与过去的可能性是么?”

我想应该没有那么简单才对,只是想寻求验证而已,毕竟第七拟律再怎么强势,我也只是一个人类罢了。

“最好不要片面的考虑问题,别忘了,你只是一个人类而已。第七拟律的概念可以独立显现,但你本身是受到自然界中许多规则的制约的。

要论最为直观明显的,便是同出一系的里时间了,即便你重置了泛时间的概念,本身的里时间还是处于运作状态之中的,假如你想去到未来的话,你需要拥有比整体泛时间更快的时间加速状态,而结果就是——你将会获得比自然衰老还要剧烈的生长状态,当你到达未来的任意时刻之后,只会比同一时刻的自己更加衰弱,或者说年长。相当于里时间被平白无故的浪费掉了,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另说了。”

......

怎么可能会不介意,虽然经常听到白驹过隙之类的形容词,但如果真的变成事实的话——那一定糟糕透了。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很糟糕的想法,挥之不去。

看来我对于林布朗的事情还是有些不甘心吧。

“那林布朗呢?你应该同他交过手了吧?”

“这倒是没错,不过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

浅井先生饶有兴致的坐到了靠门的那张病床上,额,这是双人间没错,只不过现在是独户的状态。

撇开了一瞬间的杂念,我重新回忆着与林布朗交战的画面。

“那家伙所能操控的存在仿佛远不止一种的程度。”

石板,空气,还有自身。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那家伙必然是超能力者,按照字典的比方的话,绝对不是一个单词的程度,所以我猜测,对方可能也是拟律级的存在。”

“按照先生的说法,九言律中的生命态的三言律首先可以排除在外,而最末位的三言律更是异类般规模的存在,所以也可以排除,那么便只剩下很小的范围了,第一拟律——物质与形之律,是物质的作成与解析的微观领域,不太可能产生宏观规模的直接性质的状态改变,所以排除,剩下的第二拟律——变化与积之律、第三拟律——空间与系之律,便只可能是涉及变化状态的第二拟律的领域。”

“而且那家伙也曾经自称过‘第五态壁’的合成态,他所喻指的应该就是所谓的‘超固态’了,只不过那种形式的存在只是任性般的将无法结合的粒子强硬的杂糅在一起而形成的的不稳定的伪状态,应该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五态,所以那家伙的权能,只可能是第二拟律。”

“嗯,你猜的没错。”

浅井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露出了有些沧桑的笑容。

如果这样的感觉属于事实的话,那还真是抱歉了。

“那你呢?浅井先生?”

“你之前说将林布朗移交给了魔术协会,就代表你把他生擒了吧,一个第二拟律的超能力者。”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这可以说是一直困扰着我的核心问题了,虽然受到过许多帮助,却仍然无法完全信任浅井先生的原因,也莫过于此了。

“我想你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太早了。”

浅井先生的笑容里透着一丝玩味。

“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妹妹被盯上的原因吧?”

不自觉的握紧了毛糙的被单,直直的注视着他的瞳孔。

忽然意识到自己又一次犯了冲动的错误。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林布朗说了些什么?”

这个男人,果然要比我想象中的还可怕许多。

3

上一次像这般彷徨,还是刚得知那个消息的时候。

自以为完整的家庭,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破碎了。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

就好像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就兀自的丢掉了重要的东西。

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

和柏云晴分开之后,便一个人折返回家的路。

心里仍然犹疑着,焦虑着。

担心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妹妹已经不属于我了。就如同那一次,印象中的完整生活,早已离我远去一般。

并非像柏云晴说得那样,我从不曾怀疑过自己的妹妹, 只是没办法鼓起勇气,去面对未知的真相。

我是一个怯懦的家伙,这是我早就知晓的事实。

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顾不上理性的阻滞,因为如果再慢一些的话,我担心借来的勇气会再一次消失。

不如去考虑其它的事吧,一直以来都是像这般去逃避的,虽然有种很不像样的感觉,但却很有用——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

微弱的碰撞感将我拉回了现实。

“抱歉。”

“抱歉!那个,因为在回消息所以没有注意...”

不小心撞到了人,是个女生。

她有些慌张的解释着,手里拿着的手机还敞着微弱的光芒。

互相点头致意后便分开了,也意外的因此而冷静了许多。

这是触觉上的冲击带来的实感,人类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志来剥离这种形式的实感,我和妹妹都是这样认定的。

和浅井先生交流就缺乏这样的实感,除开妹妹之外,很少有人能察觉到他的意志。

像是虚幻般的存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连所谓的拟律,也只从他那里听说过。

无论什么地方都没有听到过相应的传言,这些信息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所以,我猜林布朗大概也是如此吧。

按照我的猜测,他的能力应当是第二拟律,只是那家伙的攻击方式却单调的像个新手。

浅显的表面之下只存在两种可能性,其一是那家伙在掩藏实力,则说明他的性格小心谨慎,不易冲动。这倒也并非完全是无稽之谈,因为他的行事风格并不随性,而是拥有一定的特点,那家伙有着自己的执着,所以在战斗中享受,或是摸清对手的底牌,也不是全无可能的事情。

其二则是林布朗确实不知晓拟律的存在,只是大概的知道自己所能达到的程度,却无法理解其中本质,简单来讲,就是与我同为半吊子的水准。

忽然想起了妹妹被林布朗盯上的事实。

要说妹妹与那家伙的相同之处的话,就只有同为‘拟律’者的事实了。

要说这与浅井先生完全没有干系,根本是站不住脚的说法。

推说是巧合的话就更可笑了。

这样推测起来,浅井先生的身份就非常可疑了。

或许‘浅井’这个名字,也只是一个伪装呢?

说到底,我对他的事情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他的经历,他的过去,甚至是他的权能。

如果要采取行动的话,必然只能以浅井先生来作为突破口。

这也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至于另一个自己,他的行动方式我再清楚不过了。

假如说有什么原因能让自己舍弃妹妹回到过去,那一定是失去妹妹这一事实了。

所以我并非那家伙的优先目标。

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我们还有可能合作也未可知。

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才是我们的开始。

至少在这段时间以内,我仍然拥有着逆转的可能性。

“哥哥!”

思绪再一次被打断,这一次是妹妹的声音。

反射性的抬起头,却撞见妹妹担忧的神情。

红棕色的大门敞开着,妹妹站在门槛的外边,瘦弱的身 躯在门框的映衬下更显得娇小,羸弱,甚至孤独。

有一点安心,又有些感慨。

我这个哥哥做的,还真是不称职呢。

4

“要走了么?”

看到浅井先生从床沿坐起,我随口问道。

“毕竟还有工作要忙,不开店的话怎么生活?”

老实说,其实我每次去到‘落樱’的时候,基本只看到叶小姐在忙,浅井先生从来没有主动离开过里间。

“帮我向叶小姐道个谢,对于她肯照顾妹妹的事情,我很感激。”

只要妹妹安好的话, 我也能安心的躺在这里休养了。

“我会转达的,不过你也不要太小看你的妹妹。”

浅井先生以认真的目光与我对视着。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了。”

浅井先生大概无法理解这种感觉吧,就仿佛游子出行母担忧一样,与其说成是牵挂,不如说是习惯所引发的不安。

当自己因为做重复的事情而想到她的时候,却忽然发现熟悉的人已经不在身边了,就会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

仅仅是因为空虚,因为你的生活之中缺少了某些东西。

但如果会给妹妹带来困扰的话,我会尝试着克制。

“当初为什么送我来这家医院?”

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怎么,嫌这里简陋么?”

“不,只是好奇而已。”

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浅井先生的打趣,所以只好如实回答。

“很简单,因为我在带你来医院之前,做了些‘特殊形式’的包扎手段,那些可不能让普通人看见,所以就想到了认识的魔术师。”

“是那位医生吗?”

“虽然他有些别扭,但是很热心,社交上也比较单纯,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欠魔术协会的人情,毕竟你这也算是工伤了。”

“魔术师们也有着其它的工作么?”

虽然之前因为浅井先生嘱托的任务而与某些魔术协会的成员产生了交集,但却并不了解他们的生活,我印象中对于魔术师的概念,仍然停留在幻想小说的程度。

“不工作怎么赚钱,不赚钱怎么生活?”

浅井先生的口气仿佛在诉说常识,好像我只是一个不谙事故的小孩子一样。

“魔术师们大都是一些脑袋灵光的家伙,他们对于世界的认知要比普通人更加深入直观,所以大都从事于社会上中上游的职位,而魔术协会也只是一个集会式的管理机构,可不是什么图谋不轨的秘密组织。”

“你口中的那位医生,原本也是医学专业的高材生呢。”

这还真是令人意外的现实呢,或许以后再与那群魔术师们打交道得更小心点了。

我正打算重新道别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浅井先生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病房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穿着白裙子的妹妹提着紫色的袋子向病房里张望着,然后眼睛捕捉到了浅井先生的身影,便乖巧的打了个招呼。

......

妹妹的脸色有些苍白。

是因为担心我的原因吗?我想应该不止那么简单。

忽然想起了一个事实——这里是医院。

对于妹妹而言,这里毫无疑问是最为敏感的地方。

不由得有些生气,莫名其妙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想再让妹妹在这个地方多滞留一秒钟。

“...我帮哥哥做了早饭。”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变化,妹妹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的。

原来紫色袋子里装着的是早饭吗?

有些痛恨无力的自己。

在这之前的三天里,妹妹也一直陪着我在这种地方饱受折磨吧。

握紧了拳头,身体仿佛烧起来一般。

我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回去。”

“......”

“回家去!”

声嘶力竭的吼了出声。

我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气,妹妹也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该死的林布朗,还有他背后的家伙,我会一一结算这口恶气。

还有——懦弱的自己。

连觉悟都做不好的家伙,有什么资格——

妹妹沉默着离开了,临走时看了浅井先生一眼,将袋子放在了靠门的台柜上。

当妹妹的身影从眼帘中消失的时候,身体仿佛一瞬间被放空了,强撑着让自己愤怒,但在心中占据更多的,还是自责。

能做到却没有做成的悔恨,远比做不到的悔恨要严重许多。

这一切都被浅井先生看在了眼里。

他帮我递过来妹妹的袋子,袋子里装着的是精致的餐盒。

这还是第一次眼眶感觉到酸涩。

“林布朗的事情我会着手后续调查,你好自为之。”

浅井先生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复杂,像是在犹豫,让我感到有些陌生。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连我也对自己失望了。

你最好冷静一下,浅井先生离开时只留下了这句话。

冷静吗?或许是该冷静一下了。

这莫名的愤怒并非是无来由的。

如果有人想破坏我和妹妹的正常生活,我会杀了他也说不定。

5

“想吃夜宵吗?”

妹妹摇了摇头,依然保持沉默。

我想这种尴尬的氛围,必定来源于我们兄妹之间的互相揣测。

得有一个人先道歉才行。

“妹妹/哥哥,对不起。”

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我们相视一笑,僵硬的氛围也烟消云散了。

我想,这大概是妹妹的功劳吧。

“抱歉,我应该多信任你一点的。”

“我才是应该道歉的那一个,我不该把事情瞒着哥哥。”

妹妹果然和未来的我见过面了。

要说我是如何发现的,必然是因为开心的感觉不容易掩藏吧,明明才刚因为莱纳而陷入了短暂的‘失衡’状态。除此之外,便是一些记忆中的偏差了。

确实如妹妹担心的那样,我对自己并没有那么宽容呢。

或许那家伙选择来救我,也只是受到了妹妹的影响罢了。

这么说来,我应该算是被自己的妹妹拯救了吧?

得好好道谢才行呢。

“我能感觉到那个哥哥的悲伤,就像是感同身受一样。”

这个称谓听着真刺耳呢,抛开这个不谈的话,未来果然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如果说他与妹妹的意志感同身受,那么就和我的猜测相吻合了。

“我担心你们两个会起争执,毕竟哥哥只有在对待自己的时候,才会变得严格起来。”

“我不想让哥哥受伤,哪一个都不行。”

妹妹像这样任性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即无奈,也有些开心,这种感情十分矛盾。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守护妹妹的愿望。

“嗯,我知道了。”

要联手的话稍稍有些勉强呢,只能保证最低限度的互不干预了。

我会以自己的方式来守护我们兄妹之间的未来。

如果有人想破坏这样的日常的话,我会不惜代价来阻止他。

尾声

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呢。

怎么可能是错觉呢?那可是我亲眼所见的事实啊。

再怎么善于隐藏的家伙,被踩到尾巴也还是会原形毕露。

如果没有人肯相信的话,那就只好用事实去证明了。

啊,到了该报告的时间了。

......

“零,结果如何?”

“嗯,那家伙很强,出乎我的预料。”

我并没有打算上报真相。

要说为什么的话......

“浅井那家伙还真是藏着一手底牌呢。”

......

果然还是会听到抱怨呢。

浅井什么的我并不在乎。

第七拟律才是重点——能够改变时间的权能。

毫无疑问是危险人物。

——或许某种程度上,我和那家伙一样偏执呢。

但如果是正确的道路,就算偏执也无所谓了吧?

想要走出阴影,这是在所难免的心情。

既然顶着一个菜名,就应该做好被吃掉的觉悟。

胡芹?不过是我的踏脚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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